反光镜乐队成立有多久,中国的朋克音乐可能就有多长的历史。说起来,20年很短,但也足够人来人往,许多往昔的乐队,就这样消失不见。
1997年的北京五道口,正青春的“无聊军队”四支朋克乐队,在“嚎叫俱乐部”演出,就这样创造了“国产的朋克音乐”。设备不怎样,现场也没什么观众,但奇怪的是,这些年轻人,没有太多不满足。
2016年,反光镜乐队给国产动漫《精灵王座》制作了一首插曲《来到你身边》。有人开始说,反光镜不再朋克了,反光镜越来越商业化了。2017年反光镜乐队的“只有音乐才是我的解药”巡演,现场还是爆满,粉丝还是那么疯狂,在春天的夜晚,每个人pogo到汗湿衣衫。
(摄影:薇白)
中国摇滚乐的环境会越来越好
现在很多乐队,巡演都觉得苦和累,贝斯手田建华说,“你们太年轻了!”原来,十多年前,反光镜乐队在国内奔走巡演时候,都是坐的绿皮火车,“火车你都能坐疯,根本不可能一天跑一个城市。”想起来,乐队在广州演出的时候,还在火车上落下了一袋行李,“现在的交通太便利了,动车、飞机很方便,以前的很多困难,现在都不是困难了。”
贝斯手田建华和鼓手叶景滢原是发小,在北京地质大学长大。彼时,他们弃学玩音乐。“家里人特别反对,只有反对没有支持的,连好朋友都是反对的。”没有条件,音乐也都是自学。演出之前,海报都是自己设计制作的,自己动手裁,几个人一分,再上马路上发,邀请路人来看演出。2006年之前,反光镜乐队都是独立运营,“我们连磁带都是自己做自己卖的。”找到做盗版磁带的盗版商,做完磁带,演出一结束,就10块钱一盒一盒地卖。那时接触摇滚的人很少,现场大概也只有少数几十人的观众。但那样的情况下,反光镜也坚持了好多年。
“那会儿还是很好玩的,整个过程我们其实很享受。”但话虽如此,现实的种种因素阻碍,当时一定数量的乐队,却少有留存。
2001年,反光镜受邀参加华盛顿州立大学音乐节演出,成为在美国中西部七个城市巡演的中国第一支朋克乐队。从美国回来,乐队却遭遇变故,原主唱由于创作理念不合而离队,三个乐手要自己支撑乐队。“当时我们已经跟一个唱片公司签了一张唱片的合约,马上要录一张唱片。”许多麻烦接踵而至,反光镜硬是在没有主唱的情况下,渡过了难关,也做到了今天的样子。
2004年,反光镜遇到了一个契机,跟一家酒吧合作,开始全国巡演。在那之前,乐队都是在北京或北京附近演出,而那一次,反光镜走到全国许多城市,看到许多人的支持,感受到出乎意料的效果,“这一轮巡演下来,我们有了很大的自信心,发现原来‘我们是可以的’、‘没问题’。”
2006年,闯过许多发展关卡的反光镜乐队,加入了华语新锐厂牌飞行者唱片,开始持续地创作、发行唱片。从2007年到2013年,每隔三年,乐队都交出一张风格变化的专辑,主题也随着几个人的成长、经历而改变、丰富。
如今,20年风云变幻,摇滚乐的内核和外壳也似乎在更新。说到如何坚持乐队20年不动摇,反光镜觉得最大的前提是他们喜欢音乐,喜欢摇滚乐,而最浅显的是,这是他们20年来的职业,他们热爱这份职业,也以此为生。“当年不赚钱甚至赔钱的时候,我们都在做,现在有公司、有很多粉丝,我们更加享受了。”反光镜说,以前可能会因为担心赔钱而不去某些地方演出,但现在都不担心了,去的地方多了,演出多了,盈亏总能平衡,“现在我们只想付出更多,更自由、愉快地创作。”
一路坎坷走来,反光镜乐队感觉,中国摇滚乐的环境越来越好。当年乐队去美国演出的时候,发现平常人家墙上都挂着乐器。“中国人觉得音乐是一种消费,不是一种生活必需品”,看到今天的中国,乐队、livehouse与日俱增,音乐氛围越来越好,但却还是不能跟其他国家比较,比如一个东京市就可以有一万多支乐队、一千多家livehouse,而中国城市的livehouse都是屈指可数的。“但必须承认,现在的确有越来越多的摇滚乐队,也有越来越多的人接触摇滚乐。”
现在整个社会,经济压力很大,人心都过于浮躁,反光镜希望有更多人能静下心来,在经济和社会压力面前不要轻易退却,最好还能够脱离电子产品、海量信息的干扰,“做音乐就要静下心,纯粹、纯粹、再纯粹一点。年轻人要是好不容易有个梦想,不如坚持下来。”
朋克乐队就想要不同的尝试
朋克发展至今,是一种精神而多过于一种风格。说到底,朋克是一种反叛的精神,而每个时期的反叛当然也不会相同。
反光镜乐队2013年推出《我们的歌》之后,总有粉丝吐槽,反光镜失去了当年的躁动,反光镜不再“朋克”了。这一点上,反光镜乐队自己却不是这样看的,“我们一直是一支朋克乐队,但我们其实想尝试更多不一样的风格。”当年三个大男孩,现在就算成为“大叔”,也仍然帅气逼人,同样也不落后于潮流。听音乐上,他们仨也直言从流行到古典、从金属到说唱,只要是好听的音乐,他们都喜欢听,不会给自己那么多限制。
“我们写的音乐,都是我们自己喜欢和满意的音乐,首先是自己开心,如果其他人愿意消费我们、听我们的音乐,那我们就更加开心。”时间在流逝,人也在成长,反光镜始终从心出发,遵循创作的初衷,只是经历、感悟在变,创作的内容也跟着改变。“早年间的轻浮、躁动,接着慢慢地成熟起来,在音乐里,你可以听到我们的沉淀。”
“我们不用很朋克,从组队第一天开始,我们就是给自己写歌,能一直写我们自己喜欢的歌,我们觉得就是自由。”一方面,有关于留守儿童的《孩子不哭》,也有环保主题的《还我蔚蓝》,另一方面,又有关于青春、成长、冒险、爱情的歌。反光镜总是在生活中寻找创作的灵感,自己的经历抑或别人的故事,都可以写进音乐之中。说起来是为自己写歌,但就是在这种坚持自我的过程中,反光镜让朋克音乐的内涵更加多元。
2016年,反光镜打破了“三年一发”专辑的“魔咒”,“创作是自由的,我们不想要那么工业化、那么规则。”他们觉得,创作要顺其自然,不要像完成任务一样去创作。主唱、吉他手李鹏也说,这么多年,他们都在创作不同的东西,尽管这个过程,他们也一直在否定自己,“我们想要去突破,但这种突破也应该是顺其自然的。”写歌就没想去顺应市场,发歌当然也没必要去顺应市场,朋克乐队也不想那么“朋克”,但谁能说这样的精神不“朋克”?
说到这里,反光镜也觉得现在的人,不管做音乐的还是听音乐的,都给自己太多条条框框了。“现在都什么时代了,为什么还要去界定‘摇滚乐’的概念,又不是古董鉴定”,他们觉得,不要形式化,要打开自己,才能去接受更多的音乐形式,“更不要给自己画一个圈,还以此标榜自己。”随着时间的改变,也许你发现,当初你无法接受的音乐,如今也是你的菜。“更没有必要的是,无法包容其他音乐形式,还去鄙视、去谩骂,显示自己的与众不同。你需要尊重别人,别人才会尊重你。”
2017年,反光镜乐队除了巡演,希望能够尽快出一张他们满意的、好的专辑,同时还要拍摄一部纪录片,讲述乐队20年的经历和中国这一部分摇滚乐的历史。